郭玉洁：如果任志强的女儿是拉拉

本文为网易女人独家约稿，转载请注明出处

本文作者：郭玉洁（曾任《财经》杂志记者、编辑，《生活》、《单向街》主编，Lens杂志记者，路透中文网、纽约时报中文网、彭博商业周刊专栏作家，同时参与同志运动多年，曾担任les+编辑，现任华人拉拉联盟委员。）

在中国，考验人们对某件事的真实看法，有一个妙方，就是提问：如果你的孩子是这样，你能接受吗？同性恋是一个很好的题目，屡试不爽。同志组织者多次在街头询问路人：请问您对同性恋怎么看？一些大爷大妈大叔大婶出奇地开明：没什么，尊重人家的选择嘛。组织者再问：那如果您的儿女是同性恋呢？他们立刻摇头：那肯定不行了。

一方面，这问出了人们对同性恋的真实态度，所谓对外人的宽容，不过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各人自扫门前雪”；另一方面，这显示了家庭/父母对儿女的控制欲仍然很强，以至于儿女是同性恋“肯定不行”。

著名企业家任志强最近给十八岁的女儿提了两个要求：第一不要吸毒，第二不要搞同性恋。 从善意的角度，任志强先生也许是对于同性恋不够了解，因此視為洪水猛獸，并不了解对同性的情欲取向，源远流长，而且正当。重点在于，提出两个要求之后，任先生又说：“父母最重要的是让下一代有自主权和幸福感”。这样的前后矛盾，是否因为任先生爱女心切口不择言？换句话说，假设任先生的女儿是拉拉，想要“搞同性恋”，她是否可以去追求“自主权”和“幸福感”？再进一步，她有没有情欲的“自主权”——假如她想尝试探索不符合主流的情感与性，任先生是否认同这样的选择？

身处“各人自扫门前雪”的华人文化之中，有人认为中国社会对同性恋相对宽容，但是也有学者早就提出，华人的男女同志，面临的正是“含蓄”的压力，这种压力很大程度上就来自父母，绵密细致，令人窒息。父母会以各种理由，希望儿女结成异性恋婚姻：传宗接代、正常、让父母有面子……这里没有平等与尊重，也没有“自主权”，有的是以“爱”和“孝顺”为名的道德控制和情感控制。到了一定年龄，就要结婚生子，符合父母的期待（让父母有面子、让父母抱孙子），这是众多男女同志的噩梦，很多人因此进入了与异性的婚姻。任志强先生的要求，我们并不陌生。这种文化不改变，即使同性恋被广泛接受（举例来说，同性婚姻合法），恐怕会迎来父母新的要求。

另外，一个技术上的误解，也许对于任志强先生至关重要。他提出，之所以不希望女儿是同性恋，是因为他想要一个后代。但是同性恋不等于没有生育能力。现在国内外都有很多方法，使得许多同性恋男女可以拥有自己的小孩（或者领养别人的小孩），只是制度对此的约束不一。假设任先生的女儿是拉拉，如果她愿意，任先生同样可以有后代，前提仍然是，他女儿愿意生。理解了这一点，不知道任志强先生是否会如释重负，并且欢迎任先生参与性/别运动，争取非婚生子女的权益。

另一位知名人士、香港作家马家辉也有一个女儿，他在一次公开场合提到：女儿若是lesbian更好，因为碰到好女人的机会比碰到好男人的机会大多了。这是马家辉惯用的戏谑口吻，但是这种思路对女儿并非要求，更具启发，提供给任志强及其他忧心忡忡的父母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