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导演的《断背山》曾获得巨大成功,还掀起社会对于同性之爱的大讨论。影片讲述两个普通男青年真挚相爱,迫于世俗压力各自结婚但仍互相倾慕的故事。那份浓烈的爱可惊可叹,但这美好的断背山背后却是妻子难以承受的生命之痛。
在现实生活中,同性恋妻子很少面对媒体发声,她们是比同性恋者更加弱势的一个群体,不只是一个伴随婚姻而被赋予的身份标签。据专家统计,中国的男同性恋者至少有2000万,其中80%已经步入或准备步入婚姻,按此估算,约有1600万“同妻”背负着生命不应承受之重。值得深思的是,她们为何会嫁给同性恋者,婚姻生活中又承受和面临着怎样的痛苦和风险?如何有效保障她们的权益?
骗婚
很多“同妻”在结婚之前,并不知道自己所爱的另一半就是同性恋。迫于社会压力,他们通常会隐瞒自己的性取向,为了孝顺父母和传宗接代,选择与异性结婚生子。但同在一个屋檐下,谎言终有被戳穿的一天,此时,“同妻”将面临巨大的心理折磨,甚至因难以接受而自杀。
2012年6月,成都某高校教师、博士研究生罗洪玲在发现丈夫是同性恋后悲愤自杀。罗洪玲和丈夫程某是经高中同学介绍认识。交往5、6个月后,两人领证结婚。令罗洪玲奇怪的是,结婚后程某迅速判若两人,“我认为夫妻下班后,没有应酬就该回家共进晚餐,但他首选健身,晚上十点回家;我以为婚后只会比恋爱时更甜蜜,但联系频率却是锐减。”这是她在网上吐槽的留言。当时就有网友质疑她丈夫“性取向”有问题,甚至是在“骗婚”,但对此毫无察觉的她解释称婚前一切正常,“可以排除性取向问题”。
可新婚没几个月,罗洪玲就发现了丈夫和其他男子的暧昧短信。在程某洗澡时,罗洪玲碰巧看到一条上海鲍姓男子给他发来的暧昧短信。而且,手机里还有更多不堪入目的男同交友软件和内容。此时她终于相信丈夫是个Gay,而程某之前说他是双性恋。就在程某通过微博,向罗洪玲公开道歉的第二天,她坠楼身亡。
对同性恋缺乏了解
除了“男同”有意骗婚外,很多女性几乎都不知道什么是同性恋,基本都是在无意发现丈夫的“性取向”后,才意识到对方是Gay。
在一次广州同性恋亲友会举办的“同妻有话说”活动上,同妻李碧说她是在和丈夫结婚三年后才知道他是Gay的。
“他让你很放心,每天基本能回家吃饭。但是我们一直没有夫妻间的亲密感,而且我感觉到他对我的防备,他的工资、股票,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尽管丈夫婚后表现跟以前有所不同,李碧也并未放在心上。直到在一次打扫房间时,李碧发现了藏在角落、没有封套的碟,碟机里播出的画面,都是“同志”的激情戏。怀着不安和怀疑,李碧开始上网查资料、找证据,还私自打开了丈夫3年来都上锁的抽屉,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杂志和光碟,全是男性的裸体。”
即便在和丈夫摊牌后,他仍不愿意正视自己的性取向,承认自己最多是双性恋,并表示要去看心理医生。不堪折磨的李碧,最终选择了离婚。
比之更甚的则是来自天津的同妻玉容,她67岁这一年,才知道自己有另外一个身份。结婚40多年,他们一直是无性夫妻,她说“之前对这方面了解太少,只知道他不爱我,他爱同性。”
在目前男同很少主动承认自己性取向的状况下,很多女性都是因为缺乏对同性恋的了解,不幸成为“同妻”。网友“隐世同期声”的经历或许更为典型。她和男友认识两年,又正式交往一年多才结婚。但这么长的时间,她也并未意识到男友在恋爱中的异常表现可能是同性恋。“在交往期间,总觉得没有激情。我用女性温柔的一面跟他交流,他却更加反感。我那一阵心情非常糟,朋友还以为我得了产后抑郁症。”
这些同妻,有的已经幸运地走出来,有的为了孩子或面子选择隐忍,但还有更多的人被蒙在鼓里尚不知。而且,比欺骗更糟糕的是,她们不仅要忍受丈夫的性冷淡,还要面临意想不到的精神折磨,甚至被传染艾滋病的风险。
已从事同妻志愿工作两年的“维生素C”介绍说,同妻最突出的群体心理特征有两个特点:
1.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我们局外人很能看出来,她们是“受害者”,她们结婚的时候,90%以上的都不知道丈夫是同性恋,她们至少在知情权这块被同志有意的剥夺了。同志婚内出轨的话,也侵犯了她们的配偶权。但是同志出轨理直气壮的,让她们内心很挫败,很多同妻都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就是受害者帮助施害者,让他们逃脱一些舆论的惩罚。
和李碧一起参加活动的同妻刘瑜,在丈夫出柜后,还认为他是在开玩笑,直到丈夫给她看同性恋的照片后才相信。作为一个3岁孩子的妈妈,刘瑜起初并未选择离婚,丈夫还向她承诺,“给我一年时间改。我们不要联系,我改好了就会回来找你”。但谎言一次次被戳穿,刘瑜失去了耐心。“他一开始跟我说,没有和同性发生关系,后来又承认有。他说要改,实际上没法改。”于是她下定决心要离婚。
2.自卑心理,对爱的极度匮乏导致的极度渴求。在她们的心中,认为异性恋婚内出轨甚至是一件可以原谅的事情,毕竟异性恋多数人走进婚姻是“爱过”甚至是“曾经爱过”。而她们,是从来被没有被“爱过”,她们非常渴望自身的魅力得到认同,而他们的丈夫,有意无意一次次把他们打入绝望的深渊。
李碧说,在大多数同妻的意识里,嫁给男同性恋,是不能言说的耻辱。她们无法相信,在自己一辈子最好的时候,却嫁给了一个同性恋,而这个男人还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要给她幸福。一个极端的例子是有位同妻曾想尽一切办法希望把丈夫的性取向扳回来。“她每天都打扮得很漂亮,希望吸引住老公。我们也只能支持她。但是3个月过去了,夫妻关系变得更糟糕。”
还有因不堪心理折磨自杀的同妻。一项由知名同性恋社区学者张北川教授主持的调查发现,她们中9成有抑郁症状,4成曾有强烈自杀念头,近1成曾自杀未遂。志愿者“维生素C”的同学就曾自杀过三次,幸运的是没有死成,并且离了婚。“精神上的折磨太痛苦了,她们多数人都有自杀的念头。”
然而,即便是离婚后幸运走出来的同妻,内心都会留下一个“特殊阴影”。
担心交往的男友又是Gay
内科医生晓萍发现丈夫是同性恋后,打掉孩子离了婚。她说:“这段婚姻,留给我非常大的阴影。我现在见到男的,对我有好感的,我也怕他们是GAY。就算不是,也怕以后歪了,变G。 任何两个男的单独喝咖啡,一起吃饭,我看着都会很不舒服。对整个世界的看法都变了。
婚前曾遭受家庭暴力的同妻萧瑶也表示,现在交新男友,也总不由自主怀疑他是不是Gay,别人是担心自己老公跟别的女人好,做过同妻的人,都是担心自己的男人跟别的男人走得太近。琴子则说,如果在街上看到长得好看,又比较时尚的男孩,总会想他可能是Gay,心里觉得非常别扭。
令人堪忧的是,情感上已经很弱势的同妻,法律上也难以有效保障她们的权益。虽然《婚姻法》规定,正常程序下,离婚受害一方可能会多一些补偿,然而必须提供充分证据。同妻离婚的现实情况是,在实际的法庭对峙中,包括同妻在内的大多数人都不会选择泄露丈夫Gay的身份,而且几乎无法取证。尽管同妻的婚姻往往一开始就伴随着欺瞒,但立法的空白和取证的困难,导致同妻在面对同性恋丈夫婚前的故意欺瞒和严重伤害时,除了进行道德人品上的严厉谴责,目前还得不到任何法律上的有效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