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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萝贝贝(娱乐记者,微信号“严肃八卦”创始人)
贾玲和瞿颖在春晚舞台上表演女神和女汉子的区别,取笑贾玲的胖、贪吃、不好看、没有男人缘。瞿颖的台词里有一句:“我长得漂亮一群男生前呼后拥我特别有面子。”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也太物化女性了。
当一旁的主持人喊出“反转”指令的时候,我本以为边上的人会找补点什么回来,嬉笑怒骂地说贾玲另有可爱之处是最简单的做法。结果只是沙溢说贾玲“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躺下”,李菁说瞿颖和贾玲都穿175的衣服没有区别,还是取笑。只看戏剧本身,这种设计也是不合格的。
很快有张海律这样的直男出来振振有词地说:“欢乐确实是建立在他人特点甚至是痛苦之上的。”他不觉得这些有问题。
好,就来说说幽默和欢乐的学问吧。
因为工作需要,我曾经认真地看过陈佩斯的喜剧理论,最根本的一条是“差势”:“笑源于人与人之间的差势,这个差势包括生理上的、智商情商上的以及社会地位之间的质与量的差别。”具体实践在喜剧里指:一、身体的残次和智商的低幼,如呆、傻、憨、痴的喜剧形象是常见的;二、社会身份的差势,例如赵丽蓉的《打工奇遇》是城乡身份不同;三、角色之间因信息不对等引起的误会,像陈佩斯自己的《警察与小偷》。
嘲笑别人的形象、口音乃至性别确实是一种“差势笑料”,但那是低级的。赵本山成名作品《摔三弦》因模仿盲人曾经引发过东北残疾人抗议。周云蓬在一篇小文《东北人说东北人》里提到这件事:“我小时候,最痛恨这些小品,可周围大家都在笑,感觉大家都在笑自己。想不通,人们那么渴求笑话……甚至无视向他人的伤口撒盐。”
陈佩斯告诫学生不要使用“生理、病理缺陷”来达到效果,那是“无情节的”,而他精心雕琢的是喜剧之“悲剧内核”,从故事情节里找悲剧意义的笑料。陈佩斯喜剧《阳台》里有一个女主角是官员的小三,他在一堂公开课上讲到这个角色,神色凝重:“这是悲剧,为什么二十出头的姑娘要和中年男人生活在一起?这里面一定有社会的不公正存在。”陈佩斯嘲弄谁呢?达官贵人、房地产商、心机小人。
春晚的黄金时代留下一些让我们回味至今的幽默,也是陈佩斯式的。赵丽蓉小品《英雄母亲的一天》,用老妇人的淳朴反衬主旋律套话的空洞和走过场;梁左写的相声《电梯奇遇》取笑机关单位的陈腐作风,《虎口遐想》用情节营造荒诞的幽默,顺便批了一把政府不作为;牛群相声《巧立名目》讽刺公款吃喝,比暗示女科长陪人睡觉高明得多。
微博网友@游识猷 的话我很喜欢:“嘲讽暴力需要勇气,嘲笑自己需要胸怀,用出乎意料的转折使人发笑需要智力。用刻板印象嘲弄弱势群体,则只需坏品位加厚脸皮。”这就是我童年记忆里的春晚和现在春晚的区别。
张海律的文章里还提到了看似百无禁忌好莱坞。是,《破产姐妹》里嘲笑了华裔老板的身高,也嘲笑了名流贵胄包括两个女主角自己。春晚这种全是禁忌的舞台去跟美国的百无禁忌比,呵呵后。
再说,那真的是完全没有禁忌吗?金球奖的主持姐妹花肆无忌惮地黑台下的好莱坞明星,但她们可没黑过哪个女星不结婚、是“剩女”。2012年美国总统选举时, 米特·罗姆尼说自己想找女性雇员,得到了“装满女性的活页夹”(binders full of women)。这就足够让他被痛批的了,网络吐槽曰:把女人装在活页夹里的除了罗姆尼还有《花花公子》。张海律先生有没有觉得美国人的“玻璃心”超乎想象、不能承受了呢?
我看到微博上有评论说,拿孩子开玩笑被说成给健康成长留阴影,拿女人开玩笑被说成大男子主义,以后谁还敢说话?我谢谢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不再敢乱说话。如果您除了取笑孩子和女人就没话讲,那您还是干脆别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