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回放】女主播实名举报人大代表性侵反遭质疑
11月23日下午,黑龙江双城电视台前女主播王德春微博实名举报,称双城市工业总公司总经理、人大代表孙德江曾胁迫她保持不正当关系,并在她怀孕7个月时对其性侵。王德春表示,雷政富事件给了她很大的勇气:“豁出去什么都不要了,我要举报他”。 [查看新闻>>>]
事实仍需进一步查证,但王德春得到了很多网友的支持,但同时“疑似权色交易”的质疑声也不小。质疑者理由有二:一是事主与嫌疑人间有较多利益纠葛;二是事主在强奸发生多年、多次之后才进行举报。甚至有人还提出,作为一名已婚女性,王频频出席饭局,单独与异性酒后相处,给人可乘之机,因此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对这种现象,我们请来时评作者李思磐谈谈她的看法。[说说我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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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介绍:原南方都市报深度记者,广州新媒体女性网络召集人,女性时评作者
质疑者的迷思之一:强奸加害人被假设为被害人不认识的“歹徒”,受害者一定要有强烈的肢体反抗,强奸才能成立;反之,如果受害人和加害人是熟人,那么强奸就很难成立,尤其是如果受害者跟加害人本身关系很近,又没有马上报案,那么就“疑似性交易破裂”(换成网友粗话表述就是:*了十年还叫强奸?)。一般情况下,尤其面对熟人时,女性不被支持坚决地表达自己的主张,否则会被当作“偏执”、“没有女人味儿”;但当她们迂回说不的时候,她们的意愿又会被无视——不仅仅被加害人无视,也被局外人无视。
与此相关,这个迷思不允许女性在面临熟人性侵害时自然地做出任何利弊权衡,并认为她们表现出来的退缩犹豫是“半推半就”。也就是说,只要没有反抗到底,就是“自作孽”,因为她们自身意志不坚,动机不纯,希望借此进行钱/权色交易。他们看不到在熟人关系的性侵害中,受害人往往在具体情境中,比加害人更加弱势,难以承担反抗带来的一系列社会关系和工作机会的骨牌效应。 [详细>>>]
雷政富,重庆市北碚区委书记。2012年11月下旬,互联网流传有关雷政富的不雅视频,随后其被免职。
最重要的是,每当出现强奸受害者,媒体及观众围观的总是受害人:
一些人是八卦心态:她是怎样的女人?有无女性魅力?如果是美女,那么重复“红颜薄命”的老调;如果没有女性魅力,就简直无法理解强奸犯的“重口味”。
另一些,则先于司法调查做道德审判。他们在这些女性身上寻找每一丝道德瑕疵——她有没有坚决反抗和举报?她是不是表现出“不应该属于女人”的事业野心,在男人的圈子里如鱼得水?她是不是有太多男性友人?她是不是生活作风不检点?她是不是打扮得狐媚淫邪?
总之,受害者想要被定义为“无辜”的强奸受害者,必须接受远远高于正常人的道德标尺的衡量。只要被强奸,要证明自己清白无辜,比登天还难。早些年屡有真真假假“打工妹跳楼捍卫清白”的新闻,舆论一律推崇女孩子们冒着瘫痪、死亡的危险做“烈女”;当年邓玉娇以水果刀反抗非礼,主流网友给她的框架不是“捍卫身体主权的公民”,而是“烈女抗暴”。这种烈女称号,与其视为称颂,不如理解为对女性的道德绑票更为准确。因为它意味着:只要你身上有一丝“荡妇”的嫌疑,或者没有舍命抗争,强奸就不存在。[详细>>>]
山东省农业厅副厅长、党组副书记。2012年11月28日,网爆出他给情妇的承诺书,经初步核查,情况属实。目前仍在调查中。
正是这些迷思,在不断地维持着鼓励强奸的文化运作。在这个过程中,那些不去反思自己目光的落点,不去反思自己打酱油言行的围观者,其实是强奸现场不负法律责任的帮凶。正是他们的耳语和八卦,让很多受害者宁愿咬牙忍受、守口如瓶,也不敢举报强奸犯。当孙德江以录音要挟王德春的时候,他的武器,就是那些并不在场、却绝不会缺席的对强奸受害人的污名和中伤。
应该对这样的强奸文化进行革命了。围观者如果不愿意散去,也应该给受害者留出空间,去研究疑似加害者的既往表现;而围观者的代理人——公民记者和媒体工作者,应该去研究嫌疑人如何管理企业行使权力?他是否以权谋私?他是否在工作场合语言与行为骚扰女下属或服务人员?他是否有其他不轨记录?正如一个网友参与微博“贴照片声援王德春”打出的的标语:“被强奸不是羞耻,强奸才是。”[详细>>>]
2008年3月,河南曲周县女企业家张丽平在被河南疃镇党委原书记石建设强奸后,到公安局报案并做询问笔录,笔录中她详细描述了被强奸的整个过程。结果那份整整七页的笔录被泄露出来,并张贴在了大街上。
11月23日,自称双城电视台主持人王德春的“王流浪2012”在微博发帖,举报现双城市工业总公司总经理孙德江要挟与其保持不正当关系。该举报信称,孙德江是公务员、党员、人大代表,自己在啤酒厂采访时与孙德江相识,并通过孙德江把没有工作的母亲办成啤酒厂退休职工,之后孙德江就一直胁迫王德春与其保持不正当关系。2009年12月份,孙德江在她怀孕7个月的时候,还强迫与她发生关系,后来她被迫与丈夫离婚。举报信称,孙德江利用职务之便,办理假退休收取好处费、变相转卖公家资产、为家人为他人办事等违法事情。11月26日,女主播王德春露面。
11月26日,实名举报人大代表性侵女主播王德春露面。面对记者,王德春神情紧张焦虑,十分疲惫。纪检委的调查进度缓慢,是因为难联系上举报人,王德春称她暂时不会踏上双城的土地,“在那里我抬不起头来,我更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举报人王德春陷入巨大的压力和恐慌中。“但一个女人,如果不是身处绝境,是决然不会把自己推到这种风口浪尖上的。”11月26日,记者在一家咖啡店里与王德春见面,曾是美女主播的她,此时面色发黄,“我这两天已被折磨得精疲力竭”。
11月23日下午,她坐在南方城市的一间小宾馆里,注册了微博名“王流浪2012”,编辑好了一条举报微博。她在电脑前犹豫再三,最终点击了微博“发布”键。她眼瞅着,转发次数噌噌地往上蹿,仅半个小时,转发已上千条。那个晚上,她彻夜难眠,心跳很快,双指发颤,不停点击不时蹦出来的评论。让她欣慰的是,“百分之九十是支持的”。
第二天上午,转发已有上万条,她的名字开始出现在一些媒体的显著位置,王德春有些“心口发慌,事态发展超乎了想象”。“纪检委应该会调查了。”王德春觉得自己目的已达到,不想再扩展此事,遂将微博全部删除。很快她就后悔了,她“没有收到来自纪检委的消息”。11月24日晚上8点多,被删除的微博再次恢复。同时发布内容为: "我安全的时候会把我的照片等相关资料全部上传的,现在我不安全"的微博,并于微博发布后的一个多小时后,重新上传了王德春的“记者证”、“举报信”及“社保账户存折”等内容。
11月29日,黑龙江,举报人王德春的父母在家中整理王德春的证书。王德春的母亲王加荣说,这些证书,证明着女儿曾有的优秀和辉煌,尽管她现在,处在烈火深渊之中。王加荣已是63岁两鬓斑白的老人,女儿的事情在网上传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她才从亲属口中得知。作为一个母亲,她的心疼和心酸无人可知:“很多人,只是把这件事情当成一个笑话。我看到的,全是这个孩子的血泪。”
11月29日,黑龙江,举报人王德春的父母在家中整理王德春的证书,两位老人十分惦记女儿。王德春选择了隐忍,她一再地妥协,“这份忍,给我带来了更大的痛”。2005年7月,王德春与丈夫离婚,女儿判给父亲。她说,前夫当时没有说离婚原因,“很多年后我和他坦白了与孙的事情,他才承认当年确是因为这个原因离婚”。王德春的一位好友称,那些岁月,王德春一直郁郁寡欢,难展笑颜,多次询问她为何所困,王德春都欲言又止。
11月27日,黑龙江,举报人王德春的父母在家中。王德春说:在这场是与非、黑与白的争辩中,我一旦站出来,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输了:真相大白,我输了名声;认定诬告,那就输得彻彻底底。我的青春,早已追不回来,我的清白,早已拿不回来。为了实名举报,我把自己的照片都发出来了,我没有给自己留任何退路。之前就是因为要面子害了自己,现在呢,这张已经登上各大媒体的脸,还有什么勇气站在阳光下?网友们在网上给我鼓励,不论我当初做错过什么,当我站出来一搏的时候,这颗赎罪的心,就能得到大家的原谅。如果真相大白于天下,还我公道的那一天真的到来,我也渴望重新开始新的人生,但是谁知道有没有这种可能?
11月29日,黑龙江,举报人王德春家中摆放的艺术照。当时,王德春躲在南方一个城市一间小小的宾馆内,日日盯着电脑的屏幕,关注着自己的命运,处在极端的惶恐中,她猜测每个和她联系的人的身份,她怕自己受到人身威胁,三天换了三个号码两部手机,以躲避她担心的“定位和锁定”。网友对王德春持续关注着,这个事件涵盖太多吸引人眼球的因素,在雷政富事件的余震波及下,网友们希望看到“情人反腐”的又一次胜利。
11月28日,孙德江办公室大门紧锁数日未开。在王德春的举报材料中提到的一个重要细节,被网友称之为“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1999年的冬天,她已有7个月身孕,一天晚上8点钟左右,门禁铃声大作,接听后那头传来孙的声音,让她开门。“当晚我丈夫不在家,他就一直按门禁铃,我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每次响都惊得心头猛跳,最后害怕得将门铃电池都抠掉了。”王德春说,铃声不响了,她在沙发上发抖,她希望孙已经离开,却传来“砰砰”的砸门声,“惊得我跳了起来,他喊着让我开门,说要把一些事情和我说清楚,我怕邻居听到,就打开了门。他冲进来,直接把我往卧室推,我边哭边挣扎,求他看在孩子的分上放过我,我说现在孩子的父亲都不会碰我,他不为所动。”第二年春天,王德春产下一女,“因长期处在焦虑中,我得了产前妊高症,在医院抢救了几天才脱离危险,孩子也差点夭折”。
11月28日,孙德江家中无人大门紧闭。王德春形容孙德江时,用得最多的词是“蛮横”“霸道”“暴躁”,但在一些政府官员眼中,他“实在是个能干的人”,因为他能“摆平政府部门看起来最棘手的上访事件”。而那时的王德春,在双城如日中天。当时老百姓可收看的电视频道极少,她主持双城电视台一档很热的新闻栏目,频频出现在电视荧屏上。“双城大部分人都认识她,走到大街上大家都对她打招呼”,当地一位媒体人回忆称,当时相貌出众的王德春凭着扎实功底和敬业精神,在主持界首屈一指,也被“当地的老爷们偷偷称为双城第一美女”。“对于那时的我来说,面子和名誉比什么都重要,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王德春说,没有人会懂得,她对这份工作的热爱和看重。“我付出了常人百倍的努力,才有所成就,我不想功亏一篑。”王德春选择了隐忍,她一再地妥协。
编辑:小蝌蚪(2012.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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