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中国国家话剧院导演,她的名字就是一出戏艺术与票房的保证,新锐视角与卓越眼光让她在一众男性戏剧导演中独树一帜;而她的人生本身,就是对男权的双重挑战:事业上,她在一个男性导演占压倒优势的舞台戏剧领域挥斥方遒,游刃有余;在生活中,她在一个性别界限分明的世界里坚持自我,随性而为。——网易女人专访田沁鑫
“这辈子做女人做成功的是一件很棒的事儿。” ——田沁鑫
田沁鑫导演在外界眼里,一直是个不一样的人:作为女性,她的外形却多以中性形象示人;作为女导演,她的戏剧却更多关注社会宏大叙事话题,“被人说导出来的戏不女人”。
就是这个不像女导演的女导演,自小与戏结缘,成长过程中兜兜转转,绕了几个弯,最终还是回到了戏里。在男性导演占据绝对优势的舞台上,身为女性的田沁鑫却能够游刃有余。也许,田沁鑫就是为戏剧而生。而生活里,内向安静的性格,倒是真真儿的像极了那戏文里说的温婉女子。
网易女人:我们知道您在大学是学戏剧,后来也从事了别的行业,但是从来没有间断您对戏剧的喜爱,您的热爱是来自,就是对戏剧的热爱是来自哪儿?
田沁鑫:这是源于我的热爱,我从小在北京城,骑着自行车三六九城的看戏,各个剧场我都熟,都是蹭戏。
网易女人:作为导演,您肯定是想通过自己的作品表现一些不一样的理解,和您的一些对事情的看法,通过您的作品,其实最想表达的是什么?
田沁鑫:表达我对生活的认识,对文化的认识,其实就是表达我自己看到的,我喜欢的,我想要跟大家伙儿分享的。
网易女人:您作为一个女性导演,其实您并没有把自己的作品局限在关于感情这个方面,像比如《赵氏孤儿》还有《生死场》,其实都表现了很多叙事宏大的一些场面,是以男性为主角的,您在驾驭这样的戏的时候,有没有觉得有一些局限或者有一些困难?
田沁鑫:没有,我其实很喜欢我不知道为什么喜欢像《赵氏孤儿》,春秋战国时期的,像老舍先生的《四世同堂》,不太懂得为什么会,这个自己的关照,我觉得每个人头顶上方都有神灵,我不知道我的灵关照给我为什么会喜欢这个。作为女性,我觉得女性是一个肉身,这一世的肉身存在她是一个女性,但是我觉得灵魂可能未必,也不能说灵魂就是一个男性,我觉得灵魂可能生生世世可能都会做男人,做女人,或者生生世世的在,只要你没有出离修到别的星球上去,这个灵魂还在这个域界众生里面,就是地球这个存在体里面,自己可能有很多的阅历,我觉得不是这一世带来的。
网易女人:轮回的。
田沁鑫:对,所以自己做这个作品的时候,有人就问我说,你是不是觉得有用空的时候,或者倒空的时候,我说没有,我就觉得好像很多,所以我想我的认识,除了我这一世的书本的认识,对生活的认识,对审美的发现,还有对我们整个历史的好奇心,文化的好奇心,最重要的有一个就是在自己整合的时候,是不是可以有能力来整合出自己认识中的那种想象的一个世界的落实,这是我做戏剧觉得非常有趣的一个地方。
网易女人:就是反映您自己的一些东西,您的一些体会。
田沁鑫:对。
“12年一个轮回,偏偏蛇年就等来了《青蛇》,这是田沁鑫自己都觉得幸运的事。这一次,她用这部话剧对“白蛇传”进行了新的解读,戏中对欲望的探讨,也是她做导演14年来首次跳出中性视角,站回女性角度的一次自我修行。一直是中性姿态的田沁鑫,这次跳出了以往的视角。”——郭延冰
网易女人:我看有的采访,您说到过有一段时间,您其实是很男性的一个思维,女性的方面是很封闭的,其实我很好奇,什么原因导致了您走过那样一段时间?
田沁鑫:我不知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导出来的戏大家说不像女孩,但我生活里面是一个挺内向、挺羞涩的人,其实是个挺女人的一个人,但是做出戏大家觉得不太女,我对女孩也很好,我对女演员都非常好,所以女演员一般女人之间有时候会有一些别扭,可能哪儿有一些抵触这样的,但是我就不是这样的,我对女孩都很好,好多女演员愿意跟我合作,是为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没有这么强的同性别的一种排斥,没有。对男性是,我觉得像朋友吧,但是男性有的时候会把我当女性看,有时候把我当女性看了以后,就失去了哥们儿的那种好玩的东西了,就成了一个女性的一个看法,但是做女性呢,我觉得我其实可以很好的做女性,但是在工作上还是尽可能的一个中性一点的态度来跟大家合作,这样男女都可以在一起工作。
网易女人:您在曾经有谈到过做《青蛇》的时候,突然就有了女性的这种自觉意识,您怎么理解女性的自觉意识?
田沁鑫:女性本身是我存在的,之前都是在用精神和思想在做,所以我不知道我的精神和思想是不是有一个灵魂是很男孩的灵魂,但是我的俗世层面上的身份是女性身份,那么这个女性肯定是存在的,一定是存在的,做《青蛇》这部戏由于做的是妖精戏,我这个人不是太妖精,在做的过程中,可能那个妖精的力量比较大,然后它侵蚀了我,所以就把我自己的这个女性的一面调动了一部分。
网易女人:也是通过这个,您突然就会觉得对女性的情感有更多的理解吗?就是通过这个戏。
田沁鑫:对,就是我对女性,我觉得女性真的是很,很不好做。我觉得真是做女人,在认识吧,我觉得要漂亮,还要宽容,还要幽默,这辈子做女人做成功的是一件很棒的事儿,我觉得我不是很成功吧,做女人没有做好,因为净做工作了,但是如果我找个老公去结婚,我觉得我可以的,但我觉得我的那个女性的一面也很有趣,所以我想如果仅跟一个男人来分享的话有点可惜,所以可能会多交一些男性朋友吧。
网易女人:您觉得您对女性的认识,在后面您做这些作品里面,有没有对您有任何的影响,或者是有没有在做戏的时候有一些改变?
田沁鑫:女性的气质吗?会的,因为我把女性的一面呈现给大家的时候,我的女演员会觉得不是很安全,男演员也会有其他的一些想法,没有过去我中性好,我如果中性的表达的话,女演员会觉得安全,男演员不会想你的性别,不会想跟你的这个性别关系,他只是在听你说什么,这样的话就好工作。
但是作为女性在工作中也会遇到一些困扰,因为如果你是同类,男孩的同类来讲,他知道怎么跟你玩儿,怎么打交道,如果你是一个纯女性,很漂亮的纯女性,他也知道怎么对你,但是你是一个工作中的女人,个性比较中性一点,有的时候会很尴尬,他摆不正位置,实际是男性没有摆正位置,其实我这个人就是一个比较温和的一个,其实不工作时应该是还不错的一个女人吧。
网易女人:我们在看《青蛇》的时候,其实也能看到像白蛇和青蛇是经历了两个不同的感情的两条路线,其实表达的是两个女性,就是女性两类个人的成长,您怎么理解女性的自我成长,您觉得感情经历对女性的自我成长这是一个必经的道路吗?
田沁鑫:对,作为女人来讲,感情是女人的必经之路,可能作为男性来讲,感情也是他的必经之路,但不是全部,作为女性来讲,女人会把她选择的老公作为她的事业,作为她的全部,如果让一个女人不结婚,那除非这个女人有问题,第二就是她有很高的智商,她看破红尘中的爱恨情愁,这种劫难,这种苦极灭道,爱恨亲疏。
网易女人:所以您现在在修炼这些吗?
田沁鑫:对,爱恨亲疏,如果她看穿了,那可能她也不选择走向家庭,她也不选择去依赖一个她想要全部的情感寄托,所以女人的情执会比较重,情商会有,或者情商缺乏的女人也一定要结婚,从这个角度来讲,我没有,也是经历过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在逐渐的就看淡,甚至我有时候觉得它会拖累。
网易女人:其实导演这个行业是一个以男性为主导的行业,您觉得在这个行业当中,您尤其是在后来有了这种性别意识的觉醒之后,您觉得自己的优势和不足都在哪儿?
田沁鑫:我的优势是老天爷赋予的一些灵气,所以我非常感恩,对戏剧有很灵敏的认识,也有控制力,也能够有实干精神,也能够落实,但是我的不足,我觉得我的智慧还没有完全的开启,我还在寻找,因为我觉得每一步的人生都是在学习的过程,我还有纠结,还有挣扎,所以我很希望能够有更高的一个智慧,有时候甚至在身体的感觉上我都明显的感觉,可能我的左半部,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压住了,那个东西也很黑暗,我很想把那个东西打开,打开之后让它全新的,从情怀到格局,到智商都再打开一步,我觉得是有可能的,但是还在摸索中。
网易女人:您觉得现在在和一些男性导演,不管是合作或者是,可能也存在一些竞争的关系,您觉得最大的压力来自于哪儿呢?
田沁鑫:还是自我不够强大吧,我这个人性情比较好静,也比较内向,比较羞涩,跟男孩子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有一些,比如说开疆破土,我觉得男孩有时候会霸道,他很霸道,他的霸道是他的性别决定的,作为我来讲,我没有那么霸道,所以…
网易女人:可能在大局上会弱一些是吗?
田沁鑫:对,我会,我没有那么强烈的想法去支撑,而作为女性来讲,我也没有那么拔尖,也没有那么要强,所以我有很多精力,很多机缘是和宗教有一些缘分,像有一些僧人的朋友,都是很好的朋友,在庙里修行修行,自己比较好静,喝个茶,所以我一直在做事和不做事之间在思考,所以在面对事业、机遇,有时候是自己不愿意去上。 但是我最近也在思考一个问题就是说,你是不是要行菩萨道,完全的奉献,无我利他的去奉献,把自己全面的奉献给社会,那是需要一个空性。
网易女人:还是要再去禅悟的。
田沁鑫:需要再大的智慧吧。
网易女人:您觉得在您这么长时间的事业发展当中,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或者是什么挫折,让您觉得支撑不下去了,想要放弃?
田沁鑫:我觉得热爱还是在,主要是来自于人际方面,就是很现实的一些问题。就是说你的合作者可能会去没有完全的来帮助你,得到你所要得到的实际的收获,还有就是,你要是改变合作的方式,对外合作,那么市场又像是一个,我觉得市场都像很多大胖子,他们都很饿,都要吃东西,然后他会把艺术家的东西吃掉,艺术家的其实是一些精华,一些脑力,这很像一幅漫画,就是社会上面有很多大胖子,在吃人的脑子,然后就要把所有的才华填充到市场这个逻辑里去,所以这个也是需要一个勇气,要不然你就会被个别人盘剥,要不然就会被整个社会去吞没,这就是苦,苦难的,我认为是苦难的。
当然我们每个人都是乐观的,像我还是乐观的在去做事情,但是佛教里面、经书里面说的这个苦,说的缘聚缘灭,这个是每每都会有这样的一种感悟的,所以从我的个人角度,我更喜欢出世的精神,入世这个事情,我的认知其实已经完成了,不到你死那天是什么都带不走的,的确,千真万确什么都带不走,然后你的所有的喜好,比如说你非常喜欢一个项链女孩子,很喜欢,但是你走的时候一定是留在这个人间,是不属于你的,所以你的所有的名利这些,所有的都不属于你,这个世界也不属于你。
等于你年轻的时候去努力的很多,挣的很多钱,都买给了都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只为在活着的时候得到的一份享受,有的人可能很现实,说那我就在活着的时候得到这份享受了,我起码占有了几年,或者几十年,但好东西太多,所以那就是你占有,但是你走的那天,如果你会很,放弃掉很空的走,也不错,但是你占有的越多,你的贪欲越强,你越来越舍不得呀。
网易女人:舍弃的时候会越痛苦。
田沁鑫:是,舍弃的时候会痛苦,所以我觉得还是,还是无所谓吧。
网易女人:我记得在看林奕华的一个采访的时候,她说痛苦是她最大的创作的源泉,您觉得这个对于您来说,创作最大的源泉是什么?
田沁鑫:我觉得是发现。
网易女人:就是一个好奇心的感觉?
田沁鑫:一个好奇心,一份发现,每一次学习的经历,我很喜欢写剧本,只要我在家里每一次坐下来自己写东西的时候,我就会觉得非常快乐,导戏的时候会很痛苦,因为导戏的时候会很多很多人,你要做通很多人工作,但是在自己家里面写作,因为当我写字的时候,还有我喜欢做手工,做手工和在写字的时候都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网易女人:如果用三个词来形容自己,您会用哪三个词呢?
田沁鑫:安静、未开,还有一个,发现吧。
网易女人:您觉得今年最大的成长是什么?
田沁鑫:担当,因为我有一个僧人的和尚,大和尚,庙里的方丈,他就说担当,三年前跟我说的,要做大丈夫,担当,丈夫高于君子,但是今年很深刻的认识到这个话,就是当你做一个事情,起一个事情的时候,起很好起,但你起来了你要坚持住。
网易女人:需要担当。
田沁鑫:需要担当,不能说我明天说我不干了。
网易女人:您觉得什么样的女性才能称之为女性的榜样?
田沁鑫:就是很漂亮,然后很得体,非常的宽广,因为乾坤嘛,男为乾,女为坤嘛,坤为地,地是博大、忍让、包容、宽广,所以我觉得如果我遇到很宽广的一个女人,很有母性的女人,就是了。
网易女人:可以称之为榜样?
田沁鑫:对,是女性,我觉得那样的女人很多人喜欢。
网易女人:您觉得今年有没有哪个女性或者女性的群体,让您印象深刻?
田沁鑫:我在台北看到的一个纪录片,就是讲爱安华大学的(音)做全世界的作家交流的聂华玲(音),一个作家,台北的,原来是武汉的,早年去的台湾,她一直在做全世界的文学交流,作家文学交流,她的纪录片让我很感动,因为这个老人家已经年事已高,所以她就说我一生想做到无怨无悔无憾。
网易女人:其实也是一种担当,一直在坚持做这个事情。
田沁鑫:对。
张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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